為大家整理的《魯迅性格的故事》,供大家參考。
周作人先生在北平和記者談到魯迅先生的性格,說:“他這肺病,本來在十年前,就已隱伏著了;醫(yī)生勸他少生氣,多靜養(yǎng);可是他的個性偏偏很強,往往因為一點小事,就和人家沖突起來,動不動就生氣,靜養(yǎng)更沒有這回事,所以病狀就一天一天的加重起來。說到他的思想,起初可以說是受了尼采的影響很深,就是樹立個人主義,希望超人的實現(xiàn),可是最近又轉(zhuǎn)變到虛無主義上去了。因此,他對一切事,仿佛都很悲觀?!膫€性不但很強,而且多疑,旁人說一句話,他總要想一想,這話對于他是不是有不利的地方。他在上海住的地方很秘密,除了舍弟建人和內(nèi)山書店的人知道以外,其余的人,都很難找到?!庇浾叩墓P錄,也許有點走樣,大致該和周先生所說相符合,以啟明先生的博學(xué)多識,益以骨肉之親,這些話該是十分中肯的。但由站得比較遠一點的我看來,啟明先生的話不無可以商量之處。
“為了一點小事,就和人家沖突起來,動不動就生氣?!边@樣的人,古之人曾有過伯夷,盂子稱之為“圣之清者也”。說個性很強只是“圣之清者” 的特征,卻不十分妥當。因為柳下惠式的“圣之和”,伊尹式的“圣之任”,孔丘式的“圣之時”,都非有根強的個性不可。個性不強,就變成鄉(xiāng)愿式的 “德之賊”,當然非啟明先生所許與的。魯迅先生生前,曾寫信給我,說: “現(xiàn)在的許多論客,多說我會發(fā)脾氣;其實我覺得自己倒是從來沒有因為一點小事情,就成友成仇的人,我還不少幾十年的老朋友,姜點就在彼此略小節(jié)而取其大。”這話,正如啟明先生所說的相反,換句話說,魯迅先生并不是伯夷式的人物,他若是伯夷式的人物,他也不會以上海的環(huán)境于他很適宜了。
啟明先生有點近于柳下惠式的“圣之和”,魯迅先生則有點近于伊尹式的“圣之任”。孟子說伊尹將以道覺斯民,自任以天下之重,但一面又說: “伊尹耕于有莘之野,非其義也,非其道也,祿之以天下,弗顧也。擊馬千駟,弗視也。非其義也,非其道也,一介不以與人,一介不以取諸人。”這才是魯迅先生人格的寫照。魯迅先生和胡適先生的分野正在于此,胡適先生愛以他的學(xué)問地位“待價而沽”,魯迅先生則愛受窮困的磨折,并不曾改變過他的節(jié)操,至死還是“非其義也,非其道也,一介不以與人,一介不以取諸人?!保ㄒ娺z囑)
說到魯迅先生的對一切事都很悲觀,也只說了一半。他的幼年時代的經(jīng)歷,以及壯年以后對于政治改革社會改革的幻滅,無疑的使他變成虛無主義者;這幻滅的影片,如《好的故事》所寫的,的確夠悲觀了。但魯迅先生在自選集的序文,已經(jīng)提到他自己意識的轉(zhuǎn)變,說:“我又懷疑于自己的失望,因為我又知道,我所見過的人們、事件,是極其有限的?!彼晕颍骸敖^望之為虛妄,正與希望相同?!彼詫τ跓崆檎邆儠r常有同感,不斷為熱情者吶喊幾聲以助威。魯迅先生在近十年間,努力克制個人主義的成份,要和為社會舍身的戰(zhàn)士們的步驟相一致,或者應(yīng)該這樣說罷。他是漸漸遠離了虛無主義投入社會主義中去,對于革命事業(yè)的完成,并不和先前那樣悲觀了。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