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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嚴玉蓮
    父親已經(jīng)去世好幾年了，照理說母親早該離開這個家了，因為她曾經(jīng)說過，離開這個家是她最大的愿望?，F(xiàn)在父親離世不正是最好的機會嗎?
    在很早以前，一家人圍在一起吃飯的時候，母親總會說起一件事：說她非常恨外婆，因為外婆怕舅舅娶不上媳婦，就讓她來換親;她說她根本不喜歡這個男人，嫁過來的時候18歲，而父親那時已經(jīng)是35的中年人了。
    她也很討厭這個家。她剛嫁過來的時候，總是被大伯母欺負，大伯父也看不起她。后來生了我，全家人看她生了個女孩，更是看她不順眼。所以她恨這個家的全部人，也許包括我。
    但是她沒走，雖然后來家里多了個男人。他們也還常吵架，因為這個，有一段時間我都不愿意回家。
    有一次母親身體很不好，半夜在床上痛得呻吟不止，而繼父卻渾然不知，呼呼大睡。母親無奈，只好推他，他睜開眼看看，又繼續(xù)大睡。母親就拼命搖他，他起來后什么也不問，就叫來我姨把我母親送到醫(yī)院，母親很傷心。病好后，對她要好的姐妹說，要是蓮子她爸在的話，自己就不會受這么大罪了。那時，母親如果有個什么小病小痛的，父親一夜都不會睡著的。即使有時翻身不小心弄疼自己哼一下，父親也會很關(guān)心地問：“怎么了，哪不舒服?”
    這樣的事母親一般不對我說的。聽了后，我又想起了另一件事。有次他們不知為什么事吵架了，母親氣著就上床睡覺了，父親做好飯就去叫她起來吃，可她就是不理，父親就讓我去叫，因為我覺得不怪父親，就說不吃拉倒。聽到這話，父親很上火地打了我一巴掌，并且對我大聲的吼：“把你養(yǎng)這么大，你就這樣對你媽媽的嗎?”我沒想到父親會打我，他可從沒有過的呀，而且還不停地吼著讓我滾。在我走到門口時聽到父親對母親說：“是我不對，你也不能作踐自己的身體呀。要么你躺著，我端給你吃。”
    想著父親母親的這些點點滴滴，我忽然覺得他們是有感情的，這也許是母親留下來的原因吧。她要永遠守著這個雖然已經(jīng)遠離卻讓她無法割舍的男人。至于她那時說的恨，更多的是恨外婆沒給她選擇的機會，而不是對父親吧。
    父親離去的那年暑假，我和母親一起睡。夜里常聽她哭泣，問父親為什么要把我們母女丟下而自己走了?？抟粫终f，早知道這樣的話，我就是借高利貸也要給你買臺VCD。因為父親喜歡聽戲，為了省錢給他買營養(yǎng)品，那時母親沒答應(yīng)。而這成了母親永遠揮之不去的痛。
    原本沒有任何感情基礎(chǔ)又年齡懸殊那么大，而且還不斷爭吵的兩個人，這樣的感情應(yīng)該說是有缺陷的吧。但經(jīng)過歲月的磨合，他們把有缺陷的感情卻經(jīng)營到了刻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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